“派了一百马军,分作三拨往不同方向接应了”郑丁回道。
今次郑乙共带了千四百人,二百人驻在十字坡监视,桐山城下大营驻有千二百人。
若一下折了这二百多筹粮小队,怎不让人肉疼啊。
此时,郑乙心中终于有了些明悟。
这桐山县好像并没有如他想象的那般一片慌乱竟隐隐有一丝提前做好局、请他入瓮的阴谋气息。
包括那篇激发了他的怒火的《告桐山全体百信》,好像不只是写给桐山百姓看的,也是写给他看的
不过,即便是个局,他郑乙此时也退不出去了。
带着这么多弟兄冒着大风险前来桐山,若就这么灰溜溜退了,甚也没落着的属下们说不得会反噬他
到时,上官也不会饶他。
便是逃去周朝,手里没了兵谁还鸟你。
所以,必须打胜,只有胜了才能让手下得些浮财稳定军心、让上官忌惮不敢惩处过甚。
想到此处,没了退路的郑乙森然道:“好一个桐山县,既然要和老子耍真刀真枪,便不要怪老子心狠。传令下去,明日攻城,城破后两日不封刀,弟兄们想要银子、女人,只管抢去!”
桐山城内。
同福客栈。
二楼一间客房内,连床铺带地铺竟睡了七八人。
“哎,说来也倒霉!来桐山县觅个营生竟还能遇到兵乱”
“我觉着没啥好担心的,对方终归是官军,应不会太过跋扈。”
“那可不一定!”
这间客房里,住的都是被困在桐山的外地客商。
因城内涌入了大量难民、妇孺,县衙实施了准军事化管制,内容主要为统一调配资源,比如粮食,也比如能容人栖身的客栈。
不管你有没有钱,都需服从安排,多人共住一间,腾出一些房间容留难民。
于是,有些习惯了美婢伺候、住大屋的豪商不免有些私下抱怨。
但临安商人苗奎却觉得,这桐山上下果然都是些能官干吏啊!
短时间内涌入这么多人,城内竟然没有发生抢粮、劫财的乱像,勉强维持了井井有条的秩序,已属难能可贵。
便诚心夸赞了几句。
不想却引起了一人反驳,“苗掌柜,伱自然说这桐山县的好,不然你花那么多钱买的四海商行股票不就变废纸了么?”
黑漆漆的客房内,响起三两声幸灾乐祸的窃笑。
这人又悠哉悠哉道:“还好我及早发现势头不对,先抛掉了,虽然小亏了一些,但总比被套牢强。”
“马掌柜目光如炬啊!”马上有人奉承道。
前几日,客商中有不少人都买了四海商行的股票,其中尤以临安苗奎和颍州常德昌买的最多。
不成想,二十三日那天,陆续有消息传出临府都统制郑乙竟要调兵攻打桐山县。
当即有些嗅觉灵敏的客商低价抛掉了手中股票。
当日,四海商行股价小跌,堪堪维持住了发行价。
到了二十五日,郑乙率军进驻朗山界碑店,那股威压直接导致了商行股价大跳水,四海商行紧急宣布闭市。
抛售股票的大多是外来客商,而那些鹭留圩村民并没有跟风,他们自觉已和东家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关系。
此时,他们更关心的是如何赶走‘蔡州野心狼’,他们相信,只要东家赶跑了这些乱军,商行的股票还会涨上去。
苗奎和常德昌与他们想法一致,甚至借着闭市前股价大跌时,低价购入了不少。
马掌柜嘲讽了苗奎两句,见对方也不反驳,自觉没意思,便随口问了一句,“苗掌柜,今日怎不见你儿子鑫哥儿啊?”
“呵呵,城里招募志愿者,他报名帮忙去了。”苗奎道。
“噫~啧啧啧”马掌柜一开口便阴阳怪气道:“你这周国人,竟比我们这些齐国人还对桐山上心。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桐山是苗掌柜父子的家乡哩。”
“呵呵。”苗奎只笑不语。
一直默不作声的常德昌,听出马掌柜几人对苗奎有些敌意,不由主动岔开了话题,“诶,诸位,你们听说了么,东鸡儿巷的赛貂蝉在门口贴了一张告示,说是免费伺候、分文不取”
“噫~还有这等好事?”
“此话当真?”
“那明日我得去瞧瞧”
这个话题果然引起一众老色坯的注意力。
虽然鸡儿巷的姐儿品质不如采薇阁、迎仙楼,但,谁会拒绝白嫖啊!
常德昌呵呵一笑,又道:“自然是真的,不过人家说了,只免费伺候为守卫咱桐山出过力的军士”
“”气氛登时冷了下来。
那常德昌却接着悠悠道:“你看,便是那卖身子的姐儿,尚知晓守土光荣。咱们这些使不上力气却又在桐山挣着了钱的人,就不要再说风凉话了吧”
午夜时分。
桐山县城内依然灯火通明。
仅靠一百签军、几十皂衣肯定守不住周长七八里的城墙。
是以,密密麻麻坐在墙垛后的青壮多为普通百姓。
组织起来的百姓青壮,大部守在桐山县,一部去了城外各村地道,一部去了鹭留圩,在杨有田手下听命。
单从人数上说,桐山一方占据着压倒性的优势。
但终究能发挥出几分战力,谁心里都没底。
子时末。
猫儿与西门夫人、徐婉儿等人带着一帮妇人在城墙下煮好几大锅热粥,随后喊来苗鑫等志愿者,把粥食抬到了城墙上,好让守城军士、青壮能在秋夜吃上一口热乎饭食。
俄顷。
刘四两从远处走了过来,静静站在妇人五六丈外。
“玉侬,你让虎头也吃些热食,然后让翠鸢赶快带她回去睡觉。”
嗓子哑了几日的猫儿吩咐了一句,随后离开人群往刘四两那边走了过去。
待猫儿近前,刘四两先抱拳一礼,随后低声道。“大娘子,那周扒皮果然有些不安分了,方才原皂衣狱子周大根去了周扒皮在城中的家里”
“哦?我倒是把他给忘了”
猫儿耷了眼皮,沉吟片刻,娇美小脸上看不出有甚情绪波动,“四两哥,继续盯紧他们”
“嗯。”刘四两应了一声,犹豫了一下却又道:“大娘子,还有一件事”
“何事?”
“罗洪兄弟的人今日盯梢时,意外发现蔡三娘子的人,在盯周大根”
“哦?”
猫儿不由往城内深处看了一眼,“她的人没发现咱们的人吧?”
“没有。”
“嗯,那就继续装作不知道吧。”
猫儿抿着纤薄樱唇浅浅笑了笑,明眸中映着满城灯火。
一阵风儿抚过,带起衣袂飘飞。
秋夜微凉,暗流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