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桑延亭也不住嚷嚷道:“这这这王咨议,你这全然没有半分诚意嘛!”
王实朋却没搭理桑延亭,却侧身直面简绍,哈哈一笑后道:“来前,我已安排好家中后事,简统制要杀便杀!”
说罢,王实朋傲然环顾四周表情各异的官员,猖狂道:“反正,我死了,诸君会为我陪葬!”
一句话,点醒了在场所有人。
对啊,晋王只是要简绍和李兆隆伏法,又没提咱若任由简绍将人杀了,那晋王必定攻城,届时咱们不都成了晋王的出气筒了么!
简绍已被逼至了墙角,盛怒之下,沧啷一声拔出了佩刀。
竟欲当场手刃了这王实朋。
“不可!”
桑延亭出声阻拦之时,郑怀汉等官员已率先上前,团团将依然嚣张的王实朋围在中间,此时他们自然不会说是因为害怕被牵连报复才保护王实朋。
只道:“两军开战,不斩来使啊!”
简绍对手下将士的掌控可远不如当年淮北军头,他便是再怒,也不敢将挡在王实朋身前的官员杀了。
怒极之下,以刀尖指向堂内官员,喝道:“仲秋一事,只是陈家小儿率军兵临江宁的借口!我们即便再妥协,也难改他攻破江宁的狼子野心!我等已无退路,不如拼死一战!”
废话,事已至此,谁看不出来!
但你简统制的话却不尽然你没退路是真的,但我们有退路啊!
只要不往死里得罪晋王,便是城破,也总能保一家平安说不定,还能继续在江宁为官哩!
没听说么,淮南裴蔚舒归正太上皇以后,从一府知府升为了尚书。
便是反抗过晋王大军的陶春来、薛徽言都能入安丰朝升迁
我们可不跟着你玩命!
简绍一番悲愤慷慨之言,却没换回任何回应难堪安静中,只有李兆隆底气不足的附和道:“简统制所言极是,此时正需我等勠力同心之时啊!”
未时,简绍气冲冲离开了府衙,身边除了几名亲兵,便只有形单影只的李兆隆亦步亦趋。
“狗日的!”
府门外,简绍朝府衙啐了一口,低声道:“不让老子有活路,谁都别活!”
跟在身旁的李兆隆吓了一跳,忙拉着简绍离府衙远了些才道:“简统制,万万不可胡来!如今天下局势在这儿摆着,你若真的乱来,咱们两家百余口人就真的没有一点活路了!”
简绍毕竟是掌兵之人,李兆隆从他那句咒骂中听出了些许端倪前者对城外齐军没法子,却对这帮关键时刻抛弃了两人的同僚愤恨至极,似乎有鱼死网破的意思。
李兆隆的话,简绍也听的明白如今齐周各占天下半壁,以前杀官造反还能在双方左右横跳。
可眼下要拿他们祭旗的,却是齐国楚王!
若简绍真的一怒之下杀了桑延亭等人垫背,便一下成了齐周两国必杀之人,届时,天下之大也难有他的容身之所了。
“可如今奈何?咱们就困在这儿等死么!”
简绍气恼道,李兆隆却微微一思忖,低声道:“简统制,听我一句,如今尚未到绝境之时。”
“哦?李大哥有何妙法助我两人脱困?”
绝望中陡然看到希望,简绍连称呼都变了,却听李兆隆仔细分析道:“为今之计,唯有割肉自保了?”
“贿赂那陈家小儿?”
“”李兆隆无语的看了简绍一眼,却道:“那晋王坐拥淮北无数产业,怎会差咱们这点钱!咱们只需将明日抵达的钦差、枢密院承旨罗汝楫喂饱,便可保命!”
罗汝楫和万俟卨并称秦相左膀右臂,却是对朝中能产生一些影响。
可简绍细细一想,总觉哪里不对劲,不由道:“便是秦相,也说服不了晋王退兵吧?”
“嗐!简统制想差了只要罗大人不找咱们麻烦,事后你我各找一名族中子弟当替罪羊。再请罗大人说动秦相,将你我调离去别处虽要舍弃江宁繁华,但总能保得一名吧!”
“那那需多少钱罗大人可是出了名的胃口大啊。”
简绍被渐渐说动,此时整个江宁府,只有他和李兆隆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信他还能信谁?
李兆隆无奈一叹,只道:“值此生死存亡之时,简老弟也不要再心疼财货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好吧!”想起经营半生攒下的钱财即将归于他人,简绍一阵肉疼。
“简老弟,待会你回府,迅速整理一番,将府中财货文玩送到愚兄家中,明日罗大人一到,愚兄便去张罗此事!老弟莫恼,有你我二人联手,便是换个地方,不出十年,必能再为子孙攒出一份丰厚家底!”
罗汝楫是文臣,李兆隆同为文官,总比他简绍能说的上话。
事已至今,只能舍财保命,简绍一咬牙,抱拳道:“好!全赖大哥了!”
府衙内,王实朋不能说是座上宾吧,但绝对是在场焦点。
有人说着江宁府的难处,有些心思浅的已开始和王实朋攀关系
今日王实朋说出四桩条件以后,江宁官员便知和议难成了,便是江宁有心应下所有条件也做不到试想,桑延亭请周帝下罪己诏,换取晋王退兵,是个什么离谱画面?
既然如此,不如先和王实朋结个善缘。
反正弃城逃走也少不了被临安问罪,而晋王大军的严明军纪早已传遍长江南北。
桑延亭笑着说起谈起了对王咨议之父的敬仰,过了片刻,悄悄走到郑怀汉身边,低声道:“郑团练,你持令调两军入城,拱卫府衙、府库”
本就担心简绍狗急跳墙的郑怀汉马上领命,离去前却没忍住低声问道:“若简统制逃走了怎办?”
桑延亭下意识回头看了看众星拱月的王实朋,叹道:“逃了便逃了明日钦差便到了,若罗大人要守,咱们便象征性的组织一下人手。若罗大人觉的不能守,咱只需将府库、案牍封存,平稳交接便是,旁的事,咱也顾及不了啊”
“是”
从两人的对话中能明显感受到,虽晋王尚未攻城,但他们已笃定了江宁守不住这是淮北军一桩桩过硬战绩积累来的威名。
若改朝换代不用他们流血,向谁效忠,没甚打紧。
翌日,巳时。
距离齐军告知的最后通牒只剩了一个多时辰,钦差罗汝楫入城。
一众官员迅速聚拢至戒备森严的府衙内商讨对策这次,大伙很有默契的没有通知江宁府名义上的武装力量最高长官简绍。
简绍自然也知此刻外间情形,心中顿时生出一股被背叛、被抛弃的愤怒和惶恐。
巳时中,久等不见好大哥李兆隆传来消息,简绍只得派人亲自前往李府打听。
两刻钟后,前去打听消息的亲卫满头大汗的跑了回来
“大人,不好了!那李府内只剩了数名老仆,据邻人相告,昨日入夜后,李兆隆一家悄悄出城了!”
“”
简绍愣了几息才反应过来,不由眼前一黑这老逼登逃了?
不用说,昨日午后送过去用以贿赂罗汝楫的财货,必定也被这老逼登卷走了!
“李兆隆,我肏祖宗先人十八代”
统制府内,简绍的怒吼尖利凄惨
随着这声惨无人道的不甘嘶吼,江宁府北侧江面上,蓦地响一道沉闷雷鸣。
城内百姓迷茫抬头,不明白这晴天白日的,怎突然打起了雷。
江宁大狱内。
罗洪、张迎水等人闻声,齐齐转头看向了碗口大的窗口。
靠在墙上闭目养神的苏晟业,悠然道:“开始试射了”
头上还带着伤的张小尹猴子一般在裤内一阵抓挠,随后捉出一只跳蚤,笑嘻嘻道:“听声音,比十二寸天雷炮的声音还闷,苏师爷,王爷是不是又造出新玩意儿了?”
苏晟业眼睛也不睁,只道:“军事机密,无可奉告。”
张小尹闻言也不再追问,将注意力再次转回那只跳蚤身上。
只见他指甲一掐,肥嘟嘟的跳蚤顿时惨死在他的指肚之上,爆出一朵小血花。
“嘿嘿,让你们这帮腌臜玩意儿吸老子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