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茶守着赵踞,这两天一夜里,总觉着皇帝跟变了个人似的,都不敢让他放肆开口说话了。
直到此刻,看着他跟仙草你一言我一语的,才突然觉着皇帝又是以前那个皇帝了。
雪茶心头一热,便赶着说道“皇上是错怪这头鹿了,其实她也记挂着皇上,之前皇上吃的那点心,就是她叫人送去的。”
赵踞一怔。
仙草瞪了雪茶一眼。
雪茶说道“其实就算我不说,皇上也早猜出来了,御膳房的人最怕弄些新鲜玩意儿,怎会花心思做那些。”
仙草见暴露了,索性笑道“我本是怕做的不好吃,皇上会怪罪,所以才不敢叫你告诉的。偏你嘴快。”
提到吃,赵踞突然才觉着饿了。
说的也是,这些日子来他废寝忘食,尤其是这两天,几乎连茶饭也少进。但是奇怪的是,身体却并不觉着如何饥饿,好像是待处理的那些大事、要对付的那些狠人都变成了食物,将皇帝的心脑都填满了,竟是无暇他顾。
不到半个时辰,饭菜陆陆续续送了来。
皇帝看着满桌子色香味俱全的御膳,却并不忙吃,反而叫雪茶开了一坛子寒潭香。
自打亲政以来,皇帝极少喝酒,只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才小酌两杯,也都是清酒。
这寒潭香却最是有后劲的,平常之人三杯就倒。
雪茶不由道“皇上真要喝这个?”
赵踞命他斟了个满杯,闻到那清冽浓郁的酒气,才要先喝一口,仙草忙道“皇上,空心喝酒容易醉,对身子也不好,先吃口菜吧。”
谁知赵踞笑道“偏不听你的。”果然啜了半杯。
仙草眼睁睁地看着皇帝痛快的动作,心中不由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忙向雪茶使眼色。
奈何雪茶是个老实人,虽然知道皇帝空腹喝酒、又喝的这样猛烈不太好,却并不懂仙草的意思。
赵踞喝了半杯酒,却觉着如饮甘露,这些年来的隐忍苦楚,都好像在这杯酒里载浮载沉,如今总算可以扬眉吐气。
皇帝凝视着金杯之中酒水闪烁,一仰脖,居然又将剩下的半杯都喝光了。
雪茶正看的呆呆的,赵踞道“再斟满。”
雪茶最是听话,痴痴地又给他倒满了。
仙草忍无可忍,已经飞身过来,陪笑道“皇上还是吃口菜吧,御膳房的手艺越发出色了,奴婢闻着都垂涎欲滴呢。”
她想拦着赵踞,手却不慎碰到了他的手背。
肌肤刹那间接触,温软可人的感觉像是水珠溅起了涟漪,层层漾开。
赵踞转头看着她“你的胆子真是越发大了。”
仙草迎着他闪烁的眸色,心怦怦乱跳,顾不得说什么,忙夹了一筷子八宝鸭的细肉,本是要放在他跟前儿的,却又怕他不吃,心念转动,鬼使神差地便送到了皇帝嘴边。
赵踞果然是不想吃的,可是那鸭肉蹭在唇上,平白多一股诱人之意。
皇帝一愣之下,情不自禁地张口,竟咬住了,到底吃了。
仙草见他竟还算“听话”,又是意外又且松了口气,忙又捡了些笋尖“皇上再吃口素的。”
赵踞听了这句,蓦地竟笑了“素的?”也咬着那嫩笋吃了。
雪茶在旁抱着酒坛子,看的愣了神儿。
仙草喂皇帝吃了菜,才后退一步,在皇帝背后瞪着雪茶,又向着他怀中的酒坛子使眼色。
雪茶拼命想领会她的意思,还没看明白,那边儿皇帝趁着两个人眼神交流的瞬间,一仰脖,竟把手中的那杯酒又喝光了。
仙草目瞪口呆。
赵踞将酒杯放下“再添。”
直到皇帝吃了五六杯酒,雪茶才终于明白了仙草的意思,但也为时已晚。
赵踞原本如冰雪般的脸上,添了些胭脂般的红。
皇帝本就生的俊美非常,如此醉颜微酡,凤眸迷离,更是别有一番风流之态。
仙草不敢再靠前,雪茶也识趣地上前扶住赵踞“皇上,奴婢扶您去歇息罢。”
赵踞微微垂头,并不言语。
仙草忖度他是醉了,多半要醉倒,便小声道“再叫个人。”
不料才一出生,赵踞突然闪电般探臂,将她猛地拽到跟前。
仙草大惊,赵踞却慢慢睁开双眼。
“你不是人吗?”皇帝问道,嘴里的酒气冲了出来,醺人欲醉。
仙草勉强道“奴婢力气小,扶不动皇上……”
皇帝盯着她,突然笑道“是吗?可朕觉着一点儿也不小,不然你怎么能把朕……”
仙草的眼睛几乎瞪大到极致,不等皇帝说完便忙打断了“那奴婢扶皇上回去歇息。”
赵踞眯了眯双眼,不再言语,只是张手搭在她的肩臂之上。
雪茶本想扶住皇帝的另一只手,谁知皇帝并没有这个意思似的,蓦地便站起身来。
“皇上您慢点儿。”雪茶只得跟在身边儿,小心照看。
赵踞脚步蹒跚,一路往龙床而去,他的身形长大,如此拢着仙草,就好像把她整个人都抱在怀中似的,又像是一座大山将她罩住。
仙草几度觉着他若压下来会把自己压的半死,可奇怪的是,皇帝的身体虽然沉重,脚步虽然趔趄,却奇迹般并没有倒下来。
直到来到床边,仙草松了口气,才要叫雪茶来伺候皇帝更衣,不料赵踞直接往床上一倒,却还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臂,几乎把她也一块儿拽倒。
仙草挣扎着,想叫雪茶过来救命。
赵踞却向着雪茶一摆手,竟像是示意他退下。
雪茶迟疑地看向仙草。
仙草拼命摇头。
古怪的僵持里,赵踞却长长地吁了口气,叹息道“朕终于……不再受那老匹夫的气了。”
仙草一怔。
赵踞闭了闭双眼,声音温和,底下又藏着些许伤悒似的“昨日朕把这些年来所受的气都还给了他……你替朕高兴吗?”
雪茶跟仙草都睁大了双眼。
然后雪茶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悄悄地往后退下。
等仙草发现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踪影。
赵踞听不到回答,便又睁开双眸“你怎么不言语?”
仙草只得硬着头皮道“自然是替皇上高兴。”
赵踞一笑,断断续续道“朕没有辜负你……其实朕也想过,若是败了会怎么样,若是败了……也许一了百了,也许也不是坏事,毕竟可以见到……”
他并没有说完。
仙草忍着如擂鼓般的心跳,想将皇上的手从自己臂上扳开。
谁知这个动作反而像是提醒了赵踞。
皇帝紧紧皱了皱眉“不对,不对……”
他自言自语似的,定睛瞪向仙草。
给皇帝如同清醒般的锐利眼神逼视,仙草吓得连挣扎都忘了。
赵踞盯了她片刻,突然笑道“你啊……”
仙草也敷衍地笑说“是奴婢,皇上该安寝了,奴婢也该告退了。”
“你……这会儿倒是知道避嫌了。”赵踞突然用力。
仙草猝不及防,往前跌倒在榻上,赵踞顺势翻身,将仙草压了个正着。
“禹卿、如璋……算什么!你的心上人,不应该是朕吗?”没头没脑的说了这句,赵踞轻笑着“避什么嫌?这不是你、巴不得的吗?”
酒气四溢,每一寸呼吸里都荡漾着微醺,仙草竭力转头避让“皇上请放开……奴婢,奴婢实在、不敢。”
赵踞盯着她脸颊上浮现的樱粉色“你不是很敢吗,嗯?”
那一声“嗯”,百转千回的,像是有手指勾动心弦般,心跳的要炸开。
“那就让朕来,”赵踞却缓缓低头在她颈间轻嗅,湿润的唇蜻蜓点水,欲近非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