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木槿以为自己早没了泪水,因为前世在得知爹和大哥丧命大哭了一场,娘去世大哭了一场,对着小弟的尸体哭了一场,那三场几乎耗尽了她一生的泪水,到棉姐儿生死都没有消息时,她已经哭不出泪水了,只有整宿整宿的做噩梦,睡不着。
没想到,她还是有泪水的。
苏木槿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在沈婉姝的怀里昏沉沉的哭睡了过去。
沈婉姝不敢动,怕吵醒好不容易睡着的她,就着那么别扭的姿势抱着她睁眼到了天亮。
杨氏进屋喊她们吃饭时,她轻轻的嘘了一声,无声的张口与杨氏道,“让槿姐儿多睡一会儿。”
杨氏看了看缩在她怀里的槿姐儿,轻叹一声,转身出了屋,到外面叮嘱几个孩子去外面,不要在院子里闹出动静。
苏木槿这一觉睡到了大中午,醒来时,沈婉姝的胳膊已经被她压的麻木的没有知觉了,手掌还隐约有些发紫。
沈婉姝却一点都不在意,看着她满脸笑容,“槿姐儿,你醒了?”
苏木槿眯着眼笑着点头,刚想开口说什么,一眼看到沈婉姝的胳膊和手掌,脸色一变,拉过来帮她揉搓,“姝表姐怎么不把我推开?瞧你这胳膊和手,是不是没知觉了?”
“不碍事,我皮糙肉厚的,自小就被摔打惯了,这算什么?”沈婉姝大咧咧的从苏木槿手里扯过胳膊,来回抡了抡,“娘来看了两三次了,怕你饿着,赶紧起来,我们正赶上吃午饭。”
沈婉姝从床上跳下来,背对苏木槿时呲牙咧嘴的抡着自己的右胳膊,扯下搭在椅背上的衣裳穿上。见身后没动静,她回头去看,就见苏木槿坐在床上定定的看着她。
“槿姐儿,怎么了?”
苏木槿摇头,眸子里满是笑意,“姝表姐真好,哪都好。”
沈婉姝一愣,看苏木槿的视线从她脸上落到胸口处,脸腾的红了,伸手在苏木槿脸上捏了捏,“好啊,你这个小丫头,还敢打趣你表姐了?还不赶紧起床,再不起床,表姐我可要动手亲自帮你穿衣服了……”
苏木槿举手投降,学着棉姐儿的样子一把抱住沈婉姝,在她胸口蹭了蹭,沈婉姝的身子蓦然僵住,下一刻,啊的一声尖叫,“槿姐儿,你这个小色痞子!”
苏木槿咯咯的笑起来,面上哪有几日来的神情黯淡。
听到她熟悉的清脆笑声,沈婉姝莫名的红了眼睛,怕忍不住落泪,忙扭过身子,佯装生气的哼了一声,趿拉着鞋快步出了房间。
“赶紧起床吃饭,再晚我就把饭菜全吃光了,一口都不留给你!”
苏木槿看着晃动的门帘,敛了笑容,目光中带着几许不符合她这个年龄的沉稳和冷厉。
沈婉姝在外面叫她洗牙洗脸,她应了一声,穿好衣裳下了床。
吃完午饭,她一人回了屋,将写给顾砚山的信拿出来,看着上面的内容,又研墨提笔添加了几句,与沈老太太与杨氏她们说了,第二日去金水镇上送信的事。
沈婉姝不放心要跟着。
苏木槿想了想,点了头。
翌日一早吃过饭,两人趁了苗家寨里的牛车去了镇上,牛车停在城门口,两人下了牛车,直奔去了文家的酒楼。
门口迎客的伙计一见苏木槿,一溜烟的跑进了大堂。
看的沈婉姝直撇嘴。
两人走到门口时,那伙计又小跑着迎上前,“苏三姑娘,您来了。”
苏木槿一怔,随即想到什么,笑着朝伙计点点头,“你家少爷留了话?”
伙计笑着应是,“少爷身边的浮云小爷这几日天天来,叮嘱小的们见到苏三姑娘就往宅子里递个话,小的们可算是把苏三姑娘盼来了。”
苏木槿眸底掠过笑意,“帮我和我表姐寻一个安静的地方,等你们家少爷来。”
“诶!苏三姑娘请,两位姑娘请。”伙计笑着高声应了一声,脚步轻快的领着两人往里,还不忘笑着招呼一些熟悉的常客,三人一路上了楼梯,到了二楼,停在一扇房门前。
“这是我们家少爷自留的房间,平时不招待外客的,苏三姑娘、沈姑娘请进。”
伙计推开房门,笑着请苏木槿与沈婉姝进屋。
沈婉姝惊讶的看了伙计一眼,“你怎么知道我姓沈?”
伙计笑而不答。
苏木槿拉着沈婉姝进了屋,伙计告退,一会儿又送来几碟子精致零嘴并一壶茶。
“苏三姑娘,沈姑娘请稍后,已经递了消息回宅子,少爷很快就过来了。”
苏木槿笑着点头道谢,伙计连道不敢,退出房间。
看着伙计关上房门,沈婉姝皱着眉头问苏木槿,“你刚才怎么不让我问他,我看这伙计鬼精鬼精的,你都没说我姓什么,他居然就知道了……我看,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苏木槿倒了一杯茶推到她手边,轻声道,“姝表姐可知文家背后是谁?”
沈婉姝斜苏木槿,“跟文家伙计知道我姓什么有关?”
苏木槿抿了一口茶水,笑着点头。
沈婉姝拧眉,好一会儿摇头,“不知道。”
这她哪里能知道,不是槿姐儿认识文家少爷,她连这酒楼都不一定会进来,这酒楼一看就是烧钱的地儿,她穷的很!
苏木槿抿唇笑,轻声与她分析道,“表姐应该听说过镇北侯府吧?”
看到沈婉姝点头,才继续道,“文家太太是镇北侯府世子顾砚山的奶娘,文家人自八年前脱离镇北侯府,就回到了金水镇,以此为中心点,往周边辐射,买地开铺子……”
沈婉姝听的迷迷糊糊,觉得槿姐儿说了这么多,还是跟文家伙计知道她姓什么没有关系啊。
苏木槿瞧见沈婉姝的表情,眸底的笑意更浓,“……文家是顾砚山的人,是顾砚山的眼睛、耳朵、鼻子甚至刀剑!所以,文家挑选下人的标准很严格,别说是这种方便打探消息的酒楼伙计,就是这些伙计的家人,都不是蠢笨的人。”
“重点?”沈婉姝眨巴眨巴眼。
苏木槿失笑,“我跟文家少爷这段时间走的近,这些伙计掌柜的肯定早打听过我的……家人和亲戚朋友,别说知道你姓什么,只怕连你叫什么,平日里喜欢吃什么,最擅长的鞭法是哪一路都知道。”
沈婉姝瞠目,“这……”
苏木槿将桌上的几个碟子中的一个推过去,“尝尝,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拿出这个,应该是早有准备。”
沈婉姝低头,看到碟子里摆放的东西,眼睛都瞪圆了,“他们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我在家很少吃的!”
苏木槿笑了笑。
如果,她没有猜错。
文家,应该是镇北侯爷留给顾砚山的退路吧?
不然,文家挑选下人不会这么严苛。
苏木槿起身,走到窗户边推开两边窗户,一眼瞧见骑着马远远奔驰而来的文殊兰,看见窗户边的她,伸直了胳膊使劲儿朝她晃,“苏三!”
苏木槿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没一会儿,一人一马奔到酒楼门前,文殊兰从马上一跃而下,连大堂都懒得进,踩着马身子一跃,又借着墙壁的力量上了二楼,从打开的窗户翻身而入。
沈婉姝一口大渣子糕卡在喉咙里,噎的险些喘不上气。
苏木槿忙倒了茶递过去,她仰头灌下,拼命拍着胸口,好一会儿才顺了气,指着文殊兰,“好好的门不走,你爬什么窗户,吓死人了。”
文殊兰嘿嘿笑了两声,“吓死人不吓活人就成。”
沈婉姝气的瞪眼。
文殊兰却顾不上与沈婉姝斗嘴,伸手从怀里一呼拉,将前几日林叔查到的消息抖落给苏木槿。
“你让我查的李家这件事,不简单。我先前以为是你妹妹……跟苏家大房勾结想把你纳进李家,后来发现,这件事不但有苏家人参与,李家太太也有份……还有一个人,你绝对想不到!”
苏木槿看着文殊兰,略思忖片刻,薄唇微勾,眉间凉凉道,“李成弼。”
文殊兰啊了一声,满脸惊讶,“你知道?”
苏木槿摇头,“猜的。”
文殊兰哦了一声,紧接着又道,“那还有一个你绝对想不到。”
“什么?!”沈婉姝气的一巴掌拍到桌子上,震的桌上的碟子升起再落下,噼啪作响。
“我还没说完!”文殊兰瞪了沈婉姝一眼。
沈婉姝回瞪,“你说啊,我又没堵住你的嘴不让你说话!”
文殊兰,“……”
他堂堂男子汉不跟小女子计较!
文殊兰拨开一叠消息发现没有他想要的,又去摸胸口,没有,从胸口摸到袖子,从袖子摸到靴子里,都没有。
他拧着眉撑着头望着房屋的顶梁翻白眼,想了半天,还是没想到东西放哪儿了。
沈婉姝瞪着他,与苏木槿挑眉,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无声的问苏木槿这人是不是脑子瓦塌了。
苏木槿笑着摇头。
文殊兰哼了一声,一拍桌子,“神马,浮云,给爷进来。”
房门外,浮霜扶了扶胸口,一脸快被要阵亡的模样。
浮云张着嘴一脸同情的无声的哈哈大笑。
浮霜横了他一眼,推开门走了进去。
浮云一张夸张的笑脸在房门打开的瞬间恢复如常。
两人恭敬的立在进门一步的位置,“少爷。”
“林叔昨晚上送来的那张纸呢?放哪去了?”
浮云与浮霜对视一眼,浮霜示意浮云去,浮云眨眨眼示意浮霜去,两人眉来眼去一会儿,文殊兰不耐烦了,一拍桌子,“有什么不能开口说的,还鬼鬼祟祟的,说!东西哪去了?”
浮云与浮霜低下头,脚尖微微踮起,“爷,您昨儿个得了信儿怕弄丢了,说要放个稳妥的地方……”
“东西呢!”
文殊兰瞪眼。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齐声道,“在少爷亵裤外面的兜里。”
话落,飞快的退出了房间,关上了房门。
沈婉姝一口茶喷了出来,一滴没浪费的全贡献给了文殊兰的那张脸。
文殊兰,“……”
沈婉姝轻咳两声,想笑不敢笑,憋的脸颊通红。
屋内顿时一片尴尬的安静。
好一会儿,苏木槿抿了抿唇,轻声道,“什么消息?你说。”
文殊兰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茶水,瞪了沈婉姝一眼。沈婉姝心虚的垂下头,晃着手中的茶杯。
凑到苏木槿身边压低声音道,“林叔在李家发现一个行踪可疑的人,找人盯了她好几日,这人行事谨慎的很,在镇子里那些七缠八绕的胡同里转了好久,才进了一处小院子……跟人接头,回来报告消息的人说,听到李家那个形迹可疑的人说什么把你拽下了水,因为时间不够怕被人发现,失了手让你被人救了去……”
苏三一怔,突然想起她梦了无数回的画面。
她眼睁睁的看着沈氏带着苏海棠游回岸边,自己却突然沉下了水,她一直以为自己被湖里的水草什么的绊住了脚,原来……
是有人要她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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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章,亲们明天一早来看吧。唔,暂定十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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