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客人大多同情的看着妇人,目光谴责的看着身形佝偻的汉子。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没能让自家婆娘过上好日子,是男人没本事。
一个彪悍的妇人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怕她干啥?该谁的活谁干?她不干你也不干!那起子黑心烂肚子的人欺负的就是老实人,你越实诚越可着劲儿的欺负你!我告诉你,大嫂子……下次你那小姑再来打秋风,你拎着擀面杖打,有多大力气使多大力气,看她还敢不敢再上门打秋风!你婆婆有意见就让你婆婆自己去伺候!你跟你男人孩子分家出来自个过……”
“是啊,是啊,你这样子再折腾两年,怕是小命都能给折腾没了……”
“要我说,这打秋风的亲戚最可恶,狗皮膏药扯都扯不下来……”
“可不是,我家也有个老爱打秋风的小姑子,亏的我当机立断闹着分了家,要不然,啧啧……”
书生看着一面倒的局势,有些发怔,张了张嘴,发现自己也不好说什么,但瞧着眼巴巴瞅着自己的苏二乔一眼,又觉得该把这件事处理好。
“东家姑娘这是做什么?转移大家伙的注意力吗?”
苏木槿扬眸,看着书生笑道,“打秋风只有零次和无数次,我是开店做生意的……”
“她是你姑姑……”
“她如果去家里做客,我自然好生招待……”
“所以,你是定要收这十文钱?”
苏木槿摇头,书生一喜,就听苏木槿继续道,“饭钱十文,她挟带食物造成食物浪费,按照规矩,是要双倍赔偿的,也就是……”
她抬眸看了眼先前的那个伙计,伙计忙低头报了个数。
苏木槿点了点头。
书声瞠目,指着苏木槿,“你、你简直是……晚辈孝顺长辈这是千年传承,你怎可如此对待你的姑姑?”
苏木槿蓦地沉下脸,眸子里多了几分不耐,与讲不通道理的人讲道理简直浪费时间!
这书生的脑壳顽固的还不如店内的其他客人。
苏木槿敛了眸底的柔和,冷声道,“先生如此大义,不妨喊你的亲戚住到家中,白吃白喝数日,若心底不生怨怼再来指责于我!”
书生哑然。
“凭良心讲,十文饭馆的菜品花样,十文钱可有多收?”苏木槿冷声反问。
众人面面相觑,都点了头,“十文钱太划算不过。”
“现在一斤猪肉都十几文钱呢,几口就没了,在这可是管饱的!”
“我吃的得有上百文钱了……”
“可不是,我吃的也有……”
“我也是……”
周围一片附和声。
苏木槿屈了屈膝,“谢诸位说句公道话,开这十文饭馆不过是赚个辛苦钱,若照先生所言,她是我姑姑来吃一顿无碍,带走一些吃食无妨,那我那些爷奶叔伯,伯娘婶娘堂姐弟妹,村子里但凡有点亲戚干系的都来免费吃一顿,拿一些东西回去,日复一日,我这铺子还要不要开?”
吃客们一听,可不这个理儿,再赚钱的铺子也经不起这么多打秋风的亲戚啊。
书生的脸涨的通红,一会儿又青一片白一片的,“你、你这是胡搅蛮缠!”
苏木槿笑了笑,“先生说是胡搅蛮缠那便是胡搅蛮缠吧,只不过……”
她扫了眼已经傻眼的苏二乔,淡淡道,“有个道理我还是知道的,她吃了我的,我活不下去就得饿死了,在她死与我死之间,我肯定不会选择自己死。先生会怎么选?”
书生张了张嘴,想说,不过是十文钱的事,怎么到你这那么多歪理?
可仔细一想,在别人死和自己死之间,当然不会选自己死,是个人都想活着!
“我不想死!”先前那个形容枯槁的妇人哭着站起来,瞪着身形佝偻的汉子,“回去就分家,不分家……不分家咱们就合离!这日子我受够了!我带着孩子回娘家,我自己立个女户,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周围的人满脸同情,同桌的媳妇子小声劝慰着。
书生彻底蔫儿了。
苏二乔见势头不对,就想从地上爬起来偷偷钻出铺子,被伙计抓个正着。
苏连贵冷眼看着她。
苏二乔伸着手,“四哥,我没钱,我真没钱,你跟三丫头说说别送我去见官……”
苏木槿不为所动,铺子里但凡家里有人打秋风的都气呼呼的瞪着苏二乔。
苏二乔缩了缩脖子,“四哥,你不是有钱吗?你先帮我把钱掏了,我回头还你……”
“你哪次借钱还过我?”苏连贵眉眼未动,神情中透着疲惫,都这时候了还不死心,还想着打秋风!
苏二乔张嘴还想嚎,苏木槿吹了吹指甲,“带上布袋子,送这位太太去县衙……”
“别,别,我给钱,给钱!我给钱还不成吗?”
见伙计钳着她就往门外拖,店里没一个人帮腔,苏二乔瞬间怂了,哆嗦着解开裤腰带拿出一个钱袋肉疼的数了十文,系上腰带伸着手给苏木槿,“三丫头,你看,十文,一文都不少!你快让他们走开,我不去县衙……”
苏木槿摆摆手,伙计们退去。
就在这时,苏二乔弯腰捡起布袋子,攥着十文钱就往门口冲,速度之快,吓的排队看热闹的客人吓的往忙一边跑。
苏连贵的脸难看到了极致,“苏二乔!”
苏木槿挑了挑眉,扬声朝外面道,“拦住她!”
铺子外,两个在门口招揽客人的伙计应声拦下苏二乔,将人送了进来。
苏二乔梗着脖子,“你这个不要脸的小贱蹄子!大家伙都来看啊,这小贱人为了几个臭钱抛弃未婚夫,勾搭上男人才开的这个店……”
苏木槿眸子微凉。
苏连贵已是怒不可遏,三步并作两步飞快的走了过去,抬手一巴掌扇了过去,“啪!”
清脆的响声响彻大堂。
苏二乔不敢置信的瞪着苏连贵,“苏连贵,你打我?你敢打我!爹娘都没动手打过我!”
苏连贵冷冷的看着她,“你大可回去告状,就说今日我打你了!你身为长辈,不说帮衬晚辈,处处以长辈要挟晚辈,更出言诋毁亲侄女的清白闺誉,苏二乔,别说我没警告你,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再让我听到你如此污蔑槿姐儿,你就别认我这个四哥!”
说罢,不去看苏二乔震惊的神色,朝店中诸人抱了抱拳,“让各位客人见笑了,我家侄女先前确有一个未婚夫,昨日来的客人应该还记得,那个闹事的秀才……我二哥和嫂子本看中他上进,谁知,他为了个人前程要娶周举人的小姐,逼的我侄女不得不退亲……”
说到这,苏连贵的眼眶不由一红,槿姐儿给他们的表象一直是坚强不可摧的,可她才十三岁,被爹娘那般薄待,被长辈厌恶,被未婚夫退亲,这孩子,是怎么坚持到现在的?
他抬手轻轻拍了拍苏木槿的肩头,对众人道,“这铺子不是我侄女一个人开的,是她与两个姐妹借着文家的势力开的,诸位都知道,在金水镇想开店做生意,后头没有人怎么能开的起来?我是芳华园的管事,与文家说的上话,这铺子也是我从中说和的,谁知,竟被人传出这样满满恶意的话,真是……人心何至于坏到如斯地步啊!”
大堂内一时安静了下来,众人看向苏二乔的目光都充满了厌恶。
“哪有亲姑姑这么诋毁亲侄女清白的?别是假的吧?”
苏木槿眨眨眼,大婶您真相了。
“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昨儿个那秀才老爷也是想夹带东西走,啧啧……”
“这哪是亲姑姑?分明是仇人!”
“小姑娘不容易啊……”
先前帮苏二乔说话的书生又站了起来,这次却不是帮苏二乔,而是谴责,“你身为长辈,怎可如此污蔑一个晚辈的清白,你可知女子的闺誉重若生命,你这是……要逼东家姑娘去死啊!用心可谓歹毒至极!”
众人纷纷点头。
“歹毒!”
“恶毒!”
“送她去见官!”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苏二乔被众人仇视的目光看到心里直发毛,伸手把十文钱丢了出去,然后拼命挣脱开伙计,抓着布袋子就跑,边跑边喊,“我给钱了,你们不能抓我送官……我给钱了……”
伙计们看苏木槿,苏木槿摆摆手,示意不用追了。
苏连贵一脸心痛的看着苏木槿,“槿姐儿,让你受委屈了,你放心,你大姑那边我会处理好的,保证她不会再来第二次。”
苏木槿笑笑,没说什么。
这看到苏连贵眼里,又成了孩子连声委屈都不敢喊,心里更是难受。
想着亏的是分了家,不然,她娘那……怕是更能闹腾!
就这,回头不定苏二乔怎么跟老爷子老太太瞎嚷嚷呢。
想到苏老爷子与苏老太太对待二房一家的态度,苏连贵都替他二哥和槿姐儿叫屈。
只要牵扯上老宅,就准没好事!
还真是让苏连贵猜中了,苏二乔吃了亏哪肯善罢甘休,从十文饭馆跑回家,揪着自家肥胖的儿子就跑去了十八里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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