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一个路口时,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缩在阴影里,轻叹一声,一甩马鞭,马车飞奔离去。
苏海棠从阴影里站起来,继续小心翼翼的往镖局走。
苏连华夫妇到了镖局,恰好沈四舅舅在,他忙将情况说了,沈四舅舅沉吟片刻,叫醒了众人,分散开开始四处去找人。
没多久,就见一个中年镖师笑着走进来,“苏老弟,你瞧,这个可是你家姑娘?”
他身后跟着的赫然是消失许久的苏海棠。
沈氏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看到苏连华与沈氏,苏海棠白着的脸终于有了血色,知道自己没事了,扑过去抱住沈氏的大腿哭了起来,“娘,娘,我好怕……六哥不在家,坏人……要抓我回家!我找不到人……呜呜……”
沈氏伸手想搂起女儿安慰她,手将碰触到苏海棠的头,眼前突然闪现槿姐儿被卖去青楼的画面,她身子一抖,那只手怎么也落不下去了。
“娘……”苏海棠见预期的安抚没有到来,不由泪眼婆娑的抬头看沈氏,却见沈氏一副见鬼的表情看着她,她哭的更大声了,“娘,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棠姐儿……棠姐儿就你和爹可以依靠了,他们都不要我了……”
沈四舅舅朝中年镖师抱了抱拳,“多谢陈大哥,问一句,人是在哪里找到的?”
陈镖师摆摆手,笑道,“客气了,没走多远,就在咱们镖局前面一个路口拐弯处,小姑娘警惕性很高,就藏在阴影里,我若是没仔细瞧,怕也看不见。”
苏连华与沈氏一怔,两人对视一眼,都想起了方才在路口看到的那个瘦小的身影,原来,那是棠姐儿。
苏连华也朝陈镖师抱拳,“多谢陈大哥!”
陈镖师笑着摆手,“你们还没吃饭吧?我让灶下做点饭菜送来,沈副镖头,天色晚了,留他们住一晚吧。”
沈四舅舅点点头,陈镖师朝苏连华点头示意,转身出了房间。
“好了,别哭了,这么大人了,哭哭啼啼成何体统?”沈四舅舅冷着脸呵斥苏海棠,苏海棠哭的正激烈的动作一顿,打了个嗝,缓缓停住了哭势。
沈四舅舅接着问道,“你来镇上做什么?天黑了不知道回家去,在街上晃悠什么?”
苏海棠明眸含泪,委屈的看沈氏。
沈四舅舅一拍桌子,“说!”
“我想二哥和六哥了,想棉姐儿了,想三姐了……就想来镇上偷偷看看他们,谁知道,一个也没见着,反而迷路了……”苏海棠抽噎着缩在沈氏身边,委屈的小声道。
这样的话,不知为何,沈四舅舅一句都不信,特别是看到苏海棠用余光偷偷打量她的小动作,心里莫名的厌恶,“苏海棠,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给我想好了再说!来镇上是干什么的!”
苏海棠可怜巴巴的看沈氏,“娘,我真的是想他们,所以跑来偷偷看他们,我还拿了爹娘的银子,想着能有机会请他们吃汤圆……二哥和六哥跟我一样,最喜欢吃汤圆了……”
沈氏红了眼眶,抬头看沈四舅舅,“四弟……”
“她这瞎话你也信?”沈四舅舅皱眉冷声道。
沈氏也来了气,“她还能是来杀苏木槿的吗!”
此话一出,屋内顿时一静。
沈四舅舅面无表情的看着沈氏,苏连华想出声打圆场,却见沈四舅舅抬脚往门外走去,“吃了饭你们都给我走!”
沈氏咬着唇,几乎咬出了血,拽着苏海棠就往外走,“我们回家!”
哪里都容不下他们母女,她们走,走的远远的,再也不碍他们的眼!
苏连华想说什么,看着背道而驰的姐弟俩,无力的攥了攥拳头。
……
苏木槿一早起床,陪着战六叔与战六婶吃了早饭,将院子逛了一圈,战六婶就嚷着要回去,“你六叔昨儿个进山打了不少猎物,今儿个得收拾出来……”
“这个容易,一会儿让饭馆的伙计跟你们走一趟,有多少拉回来多少,正好我这边缺山货呢。”苏木槿挽着战六婶的手,笑着道,“先前就跟六叔说都送来,按市价给,偏六叔老觉得占我便宜了。不管是雅客来还是十文饭馆都是打开门做生意,不买六叔的也要买别人家的,有时候还要看卖家的脸色,六叔六婶就当心疼我,不要让我去看人家的脸色了,好不好?”
战六叔与战六婶脸上的犹豫之色,被她这最后一句逗乐了。
战六叔好爽的挥手,“成,既然我们槿姐儿的饭馆要,那自然先紧着你这边来。价格不许照顾六叔,不然下次六叔就不卖了。”
苏木槿连声道,“是是是,保证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送走战家夫妇,苏木槿刚回到内院,就见十文饭馆的二掌柜沉着脸跟了过来,“姑娘,饭馆出事了。”
苏木槿一怔,“出什么事了?”
“有人吃了咱们饭馆的饭菜中了毒,口吐白沫,眼看就要不行了,他们那一家子在门口闹上了……”
苏木槿神色一凛,扬声唤了安泠月,“带上我的银针,我们去看看怎么回事。”
安泠月一声,跑进去拿了苏木槿的银针袋子,几人飞快的往十文饭馆而去。
等到了地方,门前已经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地上躺着一个老妇人,几个男男女女围跪在一起哭的尖利,苏连贵被一个体格彪悍的壮汉提着胸前的衣襟,脚都快要离地了。
苏木槿神色一冷,从荷包内掏了一块碎银子砸了过去。
碎银子砸到壮汉手背上,壮汉吃痛松开了手,苏连贵脚落地,抚着脖子喘了几口气,抬头看到苏木槿,忙摆手不让她过来。
可那家人已经看到了苏木槿,有人从地上爬起来,指着苏木槿大喊,“我认识她,她就是十文饭馆的小东家,跟文家少爷合伙开的饭馆!”
“抓住她,给老娘报仇!”
“不能让她跑了……”
被砸到手背的壮汉低吼一声,冲过来就要抓苏木槿,想像拎小鸡一样将她拎起来,却不想,手还没碰到苏木槿,就被斜地里伸出来的一只手打到胸口上,人瞬间倒退好几步才稳住身子。
有个妇人见状,尖叫起来,“十文饭馆吃死人了,仗势欺人啊,还想打死我男人,大家伙快来看啊……”
苏木槿斜了她一眼,对苏连贵道,“四叔,把店内的伙计全叫出来,这里的人,有多少算多少,一个都不许走!”
苏连贵一愣,却什么都没有问,点头应下,转身回了饭馆。
围观看热闹的人面面相觑。
“小姑娘,就算你是十文饭馆的东家,也不能随意把我们扣下来吧?”有人不满的叫道。
苏木槿扬声道,“诸位不要误会,留诸位下来是想请你们帮我们十文饭馆做个见证。有人眼红我们十文饭馆的生意,想通过下毒让陷害十文饭馆!诸位愿意让他们得逞吗?”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有人突然扬声道,“肯定不能让他们得逞啊,十文一顿饭,管吃管饱管好的,这金水镇也就只此一家,让他们得逞了,十文饭馆就得关门了,咱们上哪吃去啊……”
苏木槿朝出声的人点点头,“诸位都是我十文饭馆的常客,自然知道我十文饭馆的规矩,当天的饭菜若超过六个时辰绝不会端给客人吃,更何况,每日的蔬菜都是新鲜的,鸡鸭鱼肉,亦都是当天宰杀的,干净卫生大家伙都有目共睹!所以大家伙才如此捧场,才有我们的生意蒸蒸日上!那么问题来了,十文饭馆是傻了还是疯了,要做自砸招牌的事,在饭菜中下毒害客人?”
众人都笑了。
“小姑娘说的话是真的,他们饭馆的鱼都是我妻舅送的,每日都是新鲜的,一条死鱼都不要的……”
“我家亲戚在里面当二厨,听说人家那厨房一天三遍清洗,干净的很……”
“我们相信十文饭馆绝不会做傻事!肯定是有人眼红十文饭馆的生意,来砸场子的……”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哪家这么黑啊,连人命都不顾了……”
“怪不得我老觉着这群人哭的假,哪有干哭没有泪的?声音还那么尖,不像哭倒像是叫……”
“这还不明白,声音高才能招人来看啊,大家伙一看哎呦十文饭馆吃死了人,十文饭馆不就黄了吗?”
“哎呦,这心思可真够歹毒的……”
见刚才还带同情目光看他们的围观群众一窝蜂倒向了苏木槿,几个哭跪找茬的人都傻了眼,躺在地上的老妇人身子突然痉挛了一下,口中前仆后继的涌出白沫来。
刚才哭叫十文饭馆要打死她男人的妇人一声尖叫,“娘啊,你死的好惨啊,你明明是被十文饭馆害的没了性命,那小贱人三言两语就说我们是坏人……你们见过有人拿自己老娘的命来砸场子的吗?啊,我的娘啊……”
场面忽然一静。
苏木槿似笑非笑的看那妇人,那妇人心虚的别开头,继续干嚎。
“泠月姐姐。”
安泠月立刻上前一步,伸手点了妇人的穴道,妇人立刻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吓的面色发白,两颗眼珠子拼命的骨碌碌的转。
苏木槿蹲下身,捏住老妇人的手腕。
壮汉一见,低吼一声,就要冲过来,“你要对俺娘做啥!”
蓝遗一把抓住壮汉的胳膊,壮汉疼的额头冒汗,却还拼命挣扎朝苏木槿扑,额头青筋都爆了出来,“你敢害俺娘,俺杀了你,杀了你……”
“别吵,你娘还没死,你再吵嚷下去,你娘就真没救了。”苏木槿取出银针袋子,打开铺在地上,从中抽了一根最长的。朝老妇人身上某处穴位扎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