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乐没有理会他的阴阳怪气,只是红着眼眶忍着泪,持剑右手因用力克制而指节发白:“若非你们今夜都在,我决计不会让你们活着出去。但凡你们有一个不在……”
为的就是他驾崩的时候,翟乐不至于手忙脚乱,而这些,翟乐此前根本不知道。
他非常清楚,翟悦文动了杀心。
就在翟欢驾崩前后时间,在同一片大陆的西北角,原先的屠龙局成员也厮杀到了最惨烈的地步。一直干旱少雨的地界,这阵子却是阴雨连绵,时不时还来一场大暴雨。
哑声道:“阿兄早就准备了……”
最后——
青年文士嘴角微微一抽。
偏偏膝下这些儿子不懂,他们只看到权势利益,只看到翟欢膝下无子还短命,一旦传位不是过继他们子嗣就是将位置传给他们中的一个。他劝不了,便只好眼不见为净。
青年文士看着沉默寡言许多的翟乐,叹道:“主公倒是比先主更加稳妥得多……”
翟欢胞弟紧咬后槽牙,也不知翟乐哪句话触动他的底线,他突然不顾自己眉心遭人威胁,彻底豁出去一般,膝行上前要靠近翟欢尸体。张口咆哮:“翟悦文!呸!”
如出一辙的任性。
翟乐面无表情地低声喃喃:“总得让你们活下来一个,延续大房这一脉,大伯百年之后有个孝子摔盆……你们该庆幸这点!”
他要亲手帮阿兄整理遗容。
昨夜怕是不平静。
若不杀,留着让翟乐施恩。
不知道的还以为翟欢准备仇人的葬礼。青年文士就没见过像他一样看淡生死的。
翟乐吸吸鼻子:“阿兄才是最好的。”
他垂眸看着下得乱七八糟的棋盘。
翟欢这个缺德鬼不爱处理公文。
阿兄弑主建国,伯父便隐居了。
青年文士道:“好。”
翟乐阴寒着眸子,不复往日的澄明。
“但你是你父亲唯一的血脉。”
“伯父——”
翟乐轻声道:“跪着给阿兄守灵。”
翟欢胞弟道:“老子不!”
刚说完,屋内传来声音。
纵观当下局势,国家政权更替频繁,一旦篡位建国,便从寻常世家升为王室。谁也不知曲国能存在多久,但他清楚,曲国灭国的那日,便是翟氏被新王室清算的日子。
翟乐颤声道:“这本不该我得的。”
“你说,阿兄当时是以什么心情替自己准备这些身后之物?”泪意又有决堤之势。
外头天色已经大亮,屋内仍昏暗,借着不算明亮的烛火,看到角落坐着一男子。
翟乐迟疑着不敢动,也不敢见对方。直到一侧的父亲用足尖点了点他,冲身后屋子努嘴:“进去吧,你伯父不会吃了你。”
斩榱和大功都是孝服。后者是替堂兄弟服丧,而前者是五服之中最重的一种孝服。
青年文士咂嘴:“不愧是兄弟。”
翟乐仔仔细细替翟欢整理好遗容,握着对方已经彻底冰凉的手,半晌,起身对青年文士道:“劳烦你在这里盯着他们,我去……见见伯父,将兄长的消息告诉他……”
一开始有些不熟练,在翟欢留下来的班底辅佐下,逐渐也开始上手。尽管每日睡眠时间不足半个时辰,但架不住武胆武者体魄强横,硬生生撑了下来,稳住了阵脚。
翟乐白日跪灵,晚上处理政务。
他在这个孩子身上体会到了初为人父的滋味,看着翟欢从小小一团成长到如今。
“方才不是说了么?知子莫若父,我了解悦文,也了解其他几个混账。但凡昨夜不是你赢,你没有活路。若你被他们之中任何一人迫害,伯父要给你父亲一个交代,以命相抵。只有这块烫手山芋到你手上,他们才有活路。你容得下他们,他们容不下你。”
干涩困乏的眸又染上泪意。
后者刚刚还沉浸在翟欢驾崩的情绪之中,直到翟乐有动作,他才回过神,便看到抵着自己眉心的利剑。他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以己度人,他不认为自己能活,于是开口就是阴阳怪气,要死也要过嘴瘾:“翟笑芳,翟悦文活着的时候,你唱念做打,口口声声说自己下不了手。怎么,现在他一死,你就迫不及待了,要斩杀吾等以绝后患?”
青年文士道:“准备有一阵子了。”
他看着翟乐的眼神有慈爱又有愧疚。
青年文士主打就是一个真诚。
翟乐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个中因果。
男人道:“传位给你了,伯父知道。”
翟乐闻言脸色瞬间煞白。
这一夜,房间蜡烛点到天明。
此人就是翟氏上一任族长,翟欢之父。
他们几个今夜联手逼宫,欲杀亲兄,随便哪桩捅出去,够他死个千百遍!这么一个把柄落在翟乐手中,又因翟乐捡回一条命,他们下半辈子还不替翟乐当牛做马卖命?
翟乐服丧两周年才正式除服。
翟欢胞弟冷嘲道:“如果没有逼宫,他确实不会死,但也是早死两天和晚死两天的区别。翟笑芳,你是大赢家,敞开了天窗说亮话!此时此刻就不用再假兮兮了吧?毕竟翟悦文也不会突然诈尸看到你卑鄙虚伪的一面。伏低做小这么多年,苦尽甘来啊!”
这场闹剧以他肚子挨翟乐一脚才结束。“穿好丧服,在阿兄灵堂前跪着忏悔!”
翟乐闻言抓紧了丧服衣缘,他看着仿佛只是睡过去,嘴角还噙着一缕笑意与满足的兄长,轻声道:“此时此刻,阿兄应该与嫂嫂团圆了……也算了却了他的遗憾。”
秦礼叹气:“他身子不爽,告了假。”
此时,却听一人冷哼:“秦军师确信他是身子不爽告了假,还是心有怨怼不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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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节骨眼,少出场比较安全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