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一座占地广阔,前后三进的宅院,随着假山处的一道“砰”响声,响起一个女子惊疑不定的声音。
“姐,是我。”
“二弟,你怎么又……受伤了?”橘黄灯火之下,一个年纪二十四五岁,面如小月的花信少妇挑帘而出,少妇着碧云罗裙,青丝绾起妇人发髻,以一枝金钗步摇别起,眉眼温婉如水,此刻却花容失色,急声问道。
一个“又”字,显然在少妇记忆之中,自家这个弟弟,受伤被追杀几乎是家常便饭。
“进去说。”徐淳给一旁的雁儿使了个眼色,进了厢房,反而先问道,“依依呢?不是说肚子绞痛吗?”
徐贞叹了一口气,道:“我刚去前街一家算命摊的阎先生取了一颗药丸,已经服了,阎先生说再用两丸,就能大好了。”
先前,曾路过算命摊,那阎先生就说过依依体内有着隐疾,一时未发,不想应在此处。
徐淳抬眸,看着帷幔之后的床榻上躺着的一个娇小玲珑的萝莉,发出均匀的呼吸声,脸颊现出红晕,额头见汗,不由心下稍松。
“阎先生?”徐淳皱了皱眉,阎先生他有印象,刚刚来温邑落脚,居住在前街,自称算无遗策,批命无双,但他那日遇着,与之攀谈,却发现不过是一满口胡诌、装神弄鬼的神棍。
至今想来他都觉得好笑得不行,这阎先生说他身具王侯之命,将来一日发迹,可为庙堂之上的王侯,至于说他姐姐徐贞,就更可笑了,说什么身具周天星宿之命,一遇真龙、凤凰,就可锦衣华服,权倾一方。
他和姐姐相依为命,父母早亡,只留下一间书坊,后来书坊被青皮无赖谋夺,他被逼无奈,这才渐渐入了江湖,一入江湖,身不由己,刀口舔血,哪来的王侯之命?
至于他姐姐,虽然饱读诗书,性情也外柔内刚,但以女子之身,权倾一方,未免有些荒谬了。
不过,阎先生卜算得不准,医术倒是神乎其神,当初一眼就看出自己身上暗伤。
“你还没说你这又怎么了?怎么这么狼狈?”少妇声音如飞泉流玉,给人一种珠圆玉润之感,虽然不施粉黛,但柔婉如水的眉眼间,流泻着的一股轻熟妩媚风韵掩藏不住。
徐淳面色略有些尴尬,悻悻然道:“姐,我们恐怕要出去躲一段时间了。”
“啊?”徐贞拿着毛巾的手,微微一顿,春山黛眉之下的杏眸,现出一抹疑惑,问道:“你不是已经成了帮主了吗?”
徐淳叹了一口气,道:“这次不是帮里,是官军……我摊上大事了,弄不好有夷族之祸,你赶紧收拾收拾金银细软,我们连夜就得走。”
“夷三族?你……”徐贞颦了颦秀眉,一张晶莹的玉容微变,言语之间镇定,问道:“刺王杀驾,还是谋逆?”
“差不多吧,我其实啥也没干,也就送个信。”徐淳一张阴鸷的面容之上,满是桀骜不训,他能做什么,范泰是昊阳宗的狗屁仙人,一指点杀了三河帮前任老帮主,砰的一声,化作飞灰,然后手指头点着他,不从则死,他能怎么办?
徐贞幽幽叹了一口气,道:“外面下这么大雨,依依又刚刚睡下,而且,她奶奶还有她小叔……”
“你提那一家做甚?如果不是你拦着,我早就宰了那对母子。”徐淳冷声道。
他姐姐徐贞嫁给一城南粮铺商人林家续弦,那林公子酸文假醋,本来就体弱多病,又贪酒中之物,和他姐姐新婚洞房之夜,被呕吐物呛死,婆婆非说其克夫而死,不依不饶,对他姐姐百般苛待,至于前妻留下的五岁孤女依依,也不受待见。
他姐姐也是死脑筋,这年头改嫁不是正常,非死守在林家,又可怜前妻孤女,带着没有血缘关系的依依,苦熬了五六年,青春都熬没了。
当然这几年,他也渐渐喜欢上依依这个性情柔弱可爱的小姑娘,也许是爱屋及乌,也许是觉得有个小孩儿在身旁,许能化解一下心头戾气,就这样过了几年,感情倒也真如亲外甥女一样。